讀我，寫你││大門口的陌生人

七。不若初見（下）

　　「剛爬完山，喝杯鐵觀音果然最棒了。」政大又露出一臉滿足的樣子，如同那天在書店買完書。

　　「話說回來和我家『杜鵑花節』齊名的那個，不是叫包種茶嗎？為什麼來貓空喝鐵觀音？」臺大困惑道，拿出夾在《臺大觀察日記》裡頭的觀光簡介，隨手翻閱。

　　「包種只是包中的諧音啦，文山本來就出產鐵觀音啊。」政大優雅地從隨身背包拿出《史明回憶錄》隨手翻閱。

　　「欸？」臺大眼見要把熱茶翻倒，急忙放下，淋得兩手指尖一陣燙。「燙！……不，重點是妳居然還背《史明回憶錄》爬山？」

　　「很奇怪嗎？」政大自豪反問，洋洋得意似的。「我上次不就說如果史明今年出書我也會買嗎？還有簽名呢！」

　　「民國105年1月25號上架，我的也是簽名版好嗎？」臺大的重點完全被轉移了，他急著導回正軌。「我的意思是，高跟鞋，爬山，背書本，這三件事兜在一起是不是哪裡不對？」

　　「會嗎？」政大輕抿茶杯，啜了一口茶。「在我家穿高跟鞋爬山很普通，是基本技能喔。」

　　十公分的高跟鞋爬山是件基本技能嗎？臺大驚恐的樣子很明顯，對他而言，這已經不是退一步想可以解決的懸案了。

　　最後，他只能看著心思飄到書本上的政大，弱氣總結：「啊、是嗎？」

＊

　　在隨興閱讀三十分鐘後，政大下定決心地闔上書本，看著津津有味閱讀茶葉歷史簡介的臺大，倏地開口。

　　「臺大你跟我想的不太一樣呢。」

　　「喔？怎麼說？」臺大視線沒有離開介紹文字，心不在焉接話，底下仍舊墊著《臺大觀察日記》。

　　政大拄著下顎處，思索回答：「比我以為的要平易近人一點。」

　　「第一次有人這樣形容我。」臺大總算從文字中回歸，像是執著在這個對話，想繼續探究。

　　「遠觀以為你是朵傲蓮，今天才發現你和正常人一樣會吐槽、滿腹牢騷，也挺擅長出糗的。」政大敲著桌面，對臺大來回打量的視線毫不隱瞞。

　　「別一臉論斤秤兩的樣子。」臺大不自在別開頭，「……我也很懊惱啊，今天是預支半年的出糗次數了吧。」

　　「比如現在不知所措的樣子，就滿典型的。」政大適時舉例，惹得臺大更害臊。

　　「真要這麼說的話，妳不也是嘛！」不想屈居人下的臺大硬脾氣地反問。「跟我想像中根本是兩個人！」

　　「喔？說來聽聽。」政大挑眉，看起來是被挑起好奇心。

　　「看史明就讓人跌破眼鏡吧。」臺大恢復平常自信的模樣，指指桌上的書籍。「明明家裡到處都有蔣介石，對黨校標籤不以為意，卻開始接觸臺獨，這難道不奇怪嗎？」

　　「……第一次有一段話讓我不知從何反駁起。」

　　政大露出一臉困擾的樣子，說道：「第一，我是前黨校，不然你應該為今天無數次的失言付出代價；第二，其實我的思想也不再泛藍，比如拆除阿介的公開討論；第三，學術自由獨立的原則來看，史明的書籍一點都不奇怪。」

　　臺大對這番條理清楚的言論明顯愣了下，回道：「這麼說好像也是喔？」

　　「誤會既然解除了，」政大伸出手，友善一笑。「我們應該可以成為朋友喔？」

　　臺大平常傲慢的樣子再不復存，雖然他也不是刻意表現出高不可攀的樣子，但紛沓而至的誤解讓他懶得開口解釋，這樣的結果是他難以想像的，而且感覺不錯。

　　「樂意之至。」臺大伸手握下，同樣微笑回應。

＊

　　「雖然剛變成朋友這樣問滿唐突的……」臺大拿了貓空纜車的兩張票和找零，和政大並肩走進纜車車廂。

　　「不過妳和臺科……真的要結婚？」

　　「正確來說是以結婚為前提的交往。」破除迷思後，政大對愛開玩笑的本性也不再修飾，消遣道：「不是公開說『不Care』嗎？」[17]

　　知道對方在說媒體上刊載的校長回應，臺大有些尷尬：「我也有表示『樂見其成』吧……」

　　「我還以為是侵犯到固有領土不可原諒呢？」政大緊咬著問題追問，諷刺臺科大校地為臺大的，也酸了臺灣大學聯盟一把。

　　「就……關心朋友不行喔？」臺大挑了個自己說來都彆腳的理由，但此外他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刺探隱私。

　　「可以啊。」政大總算沒有窮追猛打，這讓臺大明顯鬆了一口氣，但接下來的言論又讓臺大不禁冒起冷汗。

　　「您的關心真是讓寒舍蓬蓽生輝，顏面光彩無比，我是不是要感念道謝一番？」

　　「不想說就算了。」臺大聳肩，反正他私下打聽到政大的戀愛史，陽明、國防醫……[18]證據十之八九，有沒有親口得證倒沒什麼關係。

　　「那你幹嘛問？」政大覺得好笑，用食指戳戳對面臺大的肩膀。

　　臺大看著在左肩處修長的手指，理所當然接話：「只是好奇怎麼突然從醫生男友轉為理工宅……」

　　「醫生男友？你是說陽明和國防醫？」政大明顯上揚的語氣讓臺大不安，挑起的眉更是暴風雨前的異變。「想不到你還調查過我，國立臺灣大學？」

　　全名都出來，政大想必覺得隱私受到侵犯，憤怒不已吧。臺大直覺剛建立的脆弱友誼即將崩解，他緊繃著下顎處，打算靜觀其變。

　　「……算了，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。」出乎意料地，政大很快平復情緒，像爆炸臨界點瞬間洩了氣的橡皮氣球，語氣轉為哀傷。

　　「反正你一定覺得我是這方面的失敗者吧？倒追什麼的。」政大將臉轉向窗外，想以風景調整負面情緒。

　　終生大事這事兒也不是第一次提，加上教育部由上而下提倡結婚合併的自由風氣底下，[19]倒追其實沒什麼好不好意思的；但每每自己的主動追求最後換來不如預期的結果，政大身為現代女性的自尊還是難免受創。

　　所以更要好好把握臺科大這個對象！這次她不會輕言放棄了，不管是為了面子還是裡子，她都沒有理由無功而返。

　　「怎麼會？我反而覺得很勇敢呢，妳。」

　　政大驚訝轉頭看向聲源，發現臺大沉穩而波瀾不興的眼睛正瞅著自已，認真而沒有輕視之意。

　　「能和妳這麼好的女孩子結婚，那個人肯定很幸運。」

　　政大心情複雜地看著臺大真摯不假的眼神，內心浮出一個個疑問泡泡：那為什麼沒有人主動追求我？那為什麼每個對象都拒絕和她結為連理？為什麼……你不成為那個幸運的人？

　　如果臺大成為那個人……政大被自己毫無根據的想法嚇了一跳，原先因疑慮而蒼白的兩頰，瞬間爬上潮紅。

　　本來被政大帶有霧氣的眼瞧得不自在，臺大又被政大不自然的臉紅嚇到，他開始認真反省自己充滿鼓勵性的言語有那裡不對勁。

　　能和妳這麼好的女孩子結婚，那個人肯定很幸運……

　　能和妳這麼好的女孩子結婚，那個人肯定很幸運……

　　能和妳這麼好的女孩子結婚，那個人肯定很幸運……

　　這幾近告白的性騷擾發言已經不只是有問題吧！臺大無暇顧及政大真正臉紅的原因，顏面瞬間燒起來。兩人不約而同別過頭，盯著外面的風景打發時間，一路無語。

　　「到囉，謝謝您的搭乘！」服務人員親切問候從車廂外，完全沒有注意到裡頭怪異的氣氛。

＊

　　「呃，那我今天先回去了。」兩人站在公車站，臺大艱難開口。

　　「咦、不一起吃金鰭嗎？」政大驚訝地連公車來都忘記招手。

　　「下次吧。」臺大舉手攔下公車，快速跳進離峰時段的空曠車廂。「先走了。」

　　「等等、那班是搭到景美，不會到公館喔？」政大錯愕地看著車門關上、公車開走，一時呆愣在原地。

　　反正也不是小孩子了，應該沒事吧。抱著這種想法的政大逼迫自己冷靜下來，注意到地上遺落的手札。

　　「是臺大拿在手上的小冊子？真是粗心大意啊。」政大拾起寫著《臺大觀察日記》的本子，為兩人下次見面種下因果。

＊

這個系列裡頭從點頭之交變熟的關鍵！

因為我很喜歡陽明，其實私心支持陽明X政大的配對，不過臺大擺著當黃金單身漢感覺可惜，還是勉強配著。

希望有天可以寫寫盛青椒。

我是妄想的陌生人